Red Day

我总觉得,还有一种别的东西,也许我和颖萱的相遇,便是一种命运的邂逅,那种命中注定的东西,又会有怎样的未来呢……

 

 

其实这次回来还有另一件事——雷辰要与伊凡订婚了,雷森则作为兄长回来参加他们的订婚典礼。

巧的是,雷辰所选的订婚日的前一天,却又是雷森和雷辰生身父母的忌日。

而实际上,这又是雷森伯父伯母的有心安排——

“今天,去把这个消息告诉父母吧。”

雷森虽然仍是将伯父伯母作为自己的养父母看待,但对于伯父伯母对自己兄弟俩的关怀,他却也不能否认。

“谢谢。”

“傻孩子,老是说些见外的话……”

 

 

雷森的座驾换成了一辆暗红色的跑车,相比于原来纯黑色的硬派,又多了一份成熟的韧性。

在一个公交车站,雷森的车超越了正靠站上客的公交客车,当雷森的车转入客车前面的轨道时,雷森却在不经意间,从后视镜看到了后面上车的乘客——一位有着白色头发的乘客。

白色头发?很少见的发色,会不会是……

雷森猛地回头,公交车已关上车门,司机按着他的规定的行车线路。转向了另一条绕远的路段。

算了,也许只是巧合……

 

和往常一样,雷森先去了趟花店,买了马蹄莲和勿忘我。此时正值初夏时节,花店门口却摆放有一种与季节不符的花卉。

店员将那种花的花枝浸于放满冰块的容器,可以看得见冰块所融化出的浅浅的水。

而那种花,有着白色的五向花瓣,在接近花心的地方,由浅入深地延伸出淡淡的点状蓝色带。

雪百合——孤傲的独舞者。

在一年前的这一天,雷森曾告诉一个人这种花的含义,可是……

“先生,要不要买一束这种花呢?”见雷森看着雪百合出神,服务生也很有商业头脑地上前推荐道,“这是去年才新引进的新品种,是能够盛开在极地的花卉哦,而且它一直都是本店的热销产品,刚才还有一位小姐买了这花呢……”

“等等,你说刚才有人买了这花?”

“是啊……”

虽然是罕见的花卉,但现在已经入夏,在这种季节,刚才却有人买这种花,那个人会不会是……

“先生,有什么问题吗?”

“刚才买这种花的那个人是……”雷森的话在中途中断——我在想什么啊,刚才店里的人也说这种花是热销产品了,即使这个季节,有人买也不奇怪啊——却不只是她一个人会买。

“先生?”

“唔,没什么……”

“……那,这种花你需要吗?”

“嗯,给我拿一枝。”

雷森买马蹄莲和勿忘我,是送给父母的;而这一枝雪百合,则是留给自己的,因为他说过,这种花,和那个人很像——

 

雷森回到车中,将送给父母的花束小心放到邻座,而那一枝雪百合却还留在他的手中,他凑近花心闻了闻,清冷的幽香——闭上眼睛,便仿佛那个人陪伴在身边……

 

 

墓地,雷森站在父母的墓前。

“爸爸,妈妈,今天我来看你们,有一个重要的消息要告诉你们,雷辰明天就要订婚了,对方是个很有不错的女孩。据说,她也曾经捡到过雷辰丢失的那条手链,那是能够找到命中注定的另一半的护身符——奶奶说得果然没错。至于我,倒不是我这个作哥哥的不够努力,我也不想落后的,所以,爸爸,妈妈,也请你们保佑我,能早日再遇到那个戴着我项链的女孩……”说着,雷森举起左手那一枝雪百合,“就是像这种花一样的女孩……”

此时,雷森右手的马蹄莲和勿忘我的花枝在微风中轻轻拂动着,像在回应雷森一般。

雷森笑了笑,放下右手的花束,离开了……

 

雷森走在墓地的台阶上,他习惯性地取出自己的墨镜,却在戴上时的那一次侧目,捕捉到一个久违了的身影——

虽然剪短了,却无法改变的颜色——雪白色的头发……

 

颖萱正俯身将花束放到自己父母的墓前——今天是她父母的忌日。

一年前的这一天,她和雷森一起来祭拜他们各自的父母,而现在,命运又使他们生活的轨迹相交。

雷森看见颖萱的时候,颖萱胸前垂下的吊坠流逸出光迹,可她却没有察觉。

而等她再直起身来的时候,那个伟岸的身影却已经站到了她的身边。

颖萱发现了地面上多出来的一片阴影,她侧过头,发现一个高大的男人正站在自己身边。

“你……”雷森看着颖萱,她剪短了头发,只有到肩部以上的长度,没有染,以前大大的眼镜也拿掉了,显出她的脸,皮肤还是一如既往的雪白,而那张脸,却有着最完美的曲线和起伏,那双眼睛,是永远透彻的蓝。

雷森又看了看颖萱刚才放下的花束,那种和她本人同一色调的花卉——雪百合。

原来那时坐上公车的人,还有刚刚花店服务生所说的之前买雪百合的人,真的便是……

“你也喜欢这种花吗?”见对方一直看着自己父母墓前的雪百合,颖萱问道。

“嗯?”

颖萱说话时,不再是面无表情,那是一种淡淡的,宛若冰山初融的笑颜;而话音中,也带着温和友善的感觉——对雷森而言,仿佛一切又回到了原点;但在雷森的记忆中,却只有两人去游乐场那一天,见过颖萱这样的表情……

——林颖萱,是荒记忆的少女……

她还记得我吗?可是,为什么会问这样的话?还是……

“这种花叫雪百合,花语是:孤傲的独舞者。这是曾经的一个朋友告诉我的,而且他还说,这种话和我很像,所以忌日的时候带这种花来送给父母,就好像我一直守在他们身边一样……”

在和我开玩笑吗——原来她还记得我……也许是我外表上的变化使她一时没认出来,还是,这是在考验我吗……

而颖萱却又在这时瞄见雷森手里也有一枝雪百合,“嗯!原来你也买了这种花……”

——原来他也买了这种花,那么他也应该知道这种花……我为什么会突然和一个陌生人说这么多话,不过,不知为何,却觉得这个人,有种很熟悉的感觉……

“对,这是……”

“对不起,请问……我认识你吗?”

怎么了?她还是没认出我……

——如果,你们彼此错过了七次,那么,颖萱便会完全忘记你的事……

“只是,觉得你有似曾相识的感觉……”颖萱的眼中显出一阵恍惚,但又当即回复过来,“抱歉,说出这样的话太失礼了。其实你不认识我吧……是这样的……我比较容易,向陌生人敞开心扉……”

因为,偶然相遇的陌生人,一旦散去,也便什么都记不得了……

“陌生人”——听到这三个字,雷森的心像是被什么深深刺痛了。

“颖萱,我是……”

“嗯?你知道我的名字?噢,对了……”颖萱留意到自己的胸卡——她下班时太匆忙赶来忘了摘下来了——上面印有自己的名字。

自从一年前从学校提前毕业,搬到新家之后,颖萱似乎忘记了以前的一些事情,包括大大的镶着能使脸部透视变形的厚重镜片的眼镜,而短发、隐形眼镜,则成了她默认的东西,也没再将头发染黑,只有手上的手套还在——因为这样的改变,虽然她还是保持了一贯的低调,却时常也会遇到追求她的男人,不过,在墓地也会被男人搭讪倒还是第一次。

雷森的视线也移到了颖萱胸前的胸卡上——原来她现在在一个叫“引导者书会”的图书馆当图书管理员,雷森又看到了颖萱胸前的另一个东西 ——是他送给颖萱的那个项坠,虽然链子已经被换成了一种手编的绳带,但那个坠子雷森却能一眼认出。

“这个,你一直戴着?”

“这个吗……”颖萱用手捧着那个心形的坠子,“嗯,从我小时候,便一直戴着……”

小时候……

记忆置换,曾在网络上的科幻小说中看过这样的东西,新的记忆会代替旧的记忆——无论是否是真实的记忆,不过,怎可能在现实中发生……

不过,雷森却又不得不相信——颖萱已经忘记自己的事实,从颖萱的表现来看,她完全不是装着不认识自己,而依颖萱的个性,也完全不可能因为自己当时拆掉那片地域的事跟他赌气还装作不认识他,颖萱是真的忘记了——和那时与白发少女所作的约定一样……

 

两人并肩走在一起,离开了公墓,却只是偶然相遇的陌生人一般。

身边的男人没有说话,好像心事重重的样子,颖萱却也只是静静地看着对方,她心里在想:这个男人,是来祭拜的吗……是什么使他心情沉重呢?他是来这里看谁的呢?曾经的女友吗?不过,他的手里只有一枝花……这枝花,应该不是用来祭拜的,也许是送给女朋友的,也许另一束祭拜用的花束已经放到墓前了,不过,祭拜结束后又和女朋友约会,这便是现代男人的时间观念吗,还是在此之前有什么重要的话要跟死者说呢……死去的人,也许会是现在恋人的前男友兼自己的好友也说不定……

两人步行出了公墓。

“我送你一程吧。”雷森突然这样对颖萱说道。

送我?为什么,这个人不是要和女友约会吗……

“不用了,这里离公车站很近,而且,下车的车站离我家也不远。”

“……是吗?”雷森露出失望的表情,“这花……”雷森举起手中的那枝雪百合……

“是送给女朋友的吗?”颖萱自己是这样猜测的。

“不,这个……送给你……”雷森将那枝雪百合递给颖萱。

“送我……”颖萱怔了一下,之后,却又露出淡淡的微笑,“你和女朋友吵架了吗……”

“……”

颖萱接过那枝花,“这枝雪百合我接受了,谢谢。不过,要快点儿和女朋友和好才是呢。”

此刻,雷森却猛然伸出双臂从两侧擒住了颖萱的肩——

“和好……你根本,什么都不知道!”

被雷森突然这么一抓,颖萱却也只是呆了一下,有很快恢复到了笑颜,“……是呢,如果你告诉我的话,我便会知道;不过,这之后又会很快忘记,因为,我们只是初次见面的陌生人;找我诉苦的话,会很受伤害的……”

初次见面的陌生人……的确很受伤害呢……

——颖萱会完全忘记你的事,所以,你最好也相信这样的命运,离开她……

 

本以为再次相遇时,一切都会好的,却没想到,会变成这样……